动画社特稿 从2001年开始拍( pāi)摄，到2023年完成剪辑，《风流一( yī)代》历时22年完成，只会在银( yín)幕上映22天。

很少片子会经( jīng)历如此漫长制作周期，也( yě)很少电影会直接宣布限( xiàn)时上映。

贾樟柯用一种接( jiē)近行为艺术的方式，向大( dà)众展示着一个充满试验( yàn)性的电影作品。

《风流一代( dài)》很长一段的时间的名字( zì)都叫做 《拿数码摄影机的( de)人》 。

千禧年前后，恰逢数码( mǎ)时代降临，创作成本的降( jiàng)低让彼时已经拍摄了两( liǎng)部故事长片的贾樟柯动( dòng)了即兴拍摄的心思。拿着( zhe)一台数码摄影机，带着演( yǎn)员在各个城市游历，他随( suí)心地记录着所见所闻所( suǒ)感。

很多素材拍完后，他都( dōu)没看过，一放就是二十余( yú)年。

之所以一直没有完成( chéng)这部电影，是因为贾樟柯( kē)觉得，千禧年前后是充满( mǎn)活力的时代，人一直处于( yú)变化中，他自己也不知道( dào)这部电影会在何时画上( shàng)休止符。

直到疫情来袭，大( dà)家进入一个完全不同的( de)生活形态，他那时候才觉( jué)得，“这部影片可以完成了( le)”。

影片讲述了女主( zhǔ)人公巧巧从千禧年代直( zhí)到当下的情感历程。后半( bàn)部分的剧本是在已有素( sù)材的基础上写的。开始剪( jiǎn)辑时，贾樟柯也决定把片( piàn)名改为《风流一代》。

“‘风流一( yī)代’是特有名词，它产生在( zài)我的童年时代。那时候国( guó)家刚刚改革开放，年轻人( rén)的活力被激发出来，就出( chū)现了‘风流一代’这个词语( yǔ)。他们渴求变革，推动变革( gé)，不安于现状，希望寻求更( gèng)多个人自由，于是被称为( wèi)‘风流一代’。”

贾樟柯说，他看( kàn)到很多评论说他的电影( yǐng)主题永远是变革，其实只( zhǐ)说对了一半， “变革是定语( yǔ)，主体是变革中的人，这些( xiē)人都可以称之为‘风流一( yī)代’。”

新作的女主角依然是( shì)赵涛。从《小武》《任逍遥》《世界( jiè)》到如今的《风流一代》，过去( qù)二十多年，贾樟柯的电影( yǐng)总有一个角色留给自己( jǐ)妻子。他见证着她的蜕变( biàn)，也欣赏她的惊艳。

接受时( shí)光网专访时，贾樟柯坦言( yán)，他的电影没有要为某个( gè)人量身定做的意思。作为( wèi)导演，他非常欣赏赵涛身( shēn)上的独特性，也随时考虑( lǜ)用她之外的演员。

“《风流一( yī)代》拍完之后，我有很多新( xīn)的感受，需要不同的演员( yuán)来演绎。赵涛不需要我一( yī)部一部给她拍电影，她所( suǒ)获得的职业声誉已经足( zú)够了。”

以下根据采访( fǎng)整理

动画社：您在创作这( zhè)部电影时，是否受到了某( mǒu)些特定事件的启发？

贾樟( zhāng)柯： 这部电影拍摄缘起于( yú)2001年。那个时候我已经拍了( le)两部故事长片，我特别想( xiǎng)拍我喜欢的二十年代的( de)那种电影，他们拿着摄影( yǐng)机直接介入生活，在一个( gè)旅行式的拍摄中记录所( suǒ)见所闻所感，最终汇聚成( chéng)一部影片，特别过瘾。

三十( shí)年代以后，电影制作模式( shì)基本上固定了，无非就是( shì)写剧本，将剧本转化成影( yǐng)像，剧本很多东西已经是( shì)被框死。

我特别喜欢那种( zhǒng)活泼的电影形态，但它需( xū)要很多资金支持，那种影( yǐng)片非常耗费资本，没机会( huì)拍。拍完两部影片之后，数( shù)码产生了，一下让我们有( yǒu)机会拍这样的影片，相对( duì)来说成本很低，摄影机也( yě)方便携带。

2001年开始拍摄时( shí)。片子名字叫《拿数码摄影( yǐng)机的人》，我在各个城市游( yóu)历，带着演员断断续续拍( pāi)了20多年，素材大部分我都( dōu)没看过，拍完就放在那儿( ér)了。

之所以就没有完成它( tā)，是因为我觉得我所拍摄( shè)千禧年那样充满活力的( de)时代，人一直处在一个变( biàn)化中，我不觉得这个电影( yǐng)会在哪个节点停止，所以( yǐ)断断续续地拍。

到了疫情( qíng)的时候，我们面临新的情( qíng)况，一切好像停止下来，大( dà)家好像进入到一个完全( quán)不同的生活形态里，这让( ràng)我想到世纪之初那种“性( xìng)感”的样子，我觉得影片可( kě)以完成了。

我们开始剪辑( jí)时，在已有素材的基础上( shàng)写了最后的剧本。最后一( yī)部分不是游历式拍摄，因( yīn)为时间不允许，我们用剧( jù)本来把握制作上的可控( kòng)性，完成了这部影片。

时光( guāng)网：您刚开始拍的时候，有( yǒu)没有设想过这个片子完( wán)成后大概会是什么样？

贾( jiǎ)樟柯： 当时那种拍摄状态( tài)就是获得影像，电影凝聚( jù)成什么结构，故事线是什( shén)么，并没有太多预设。游历( lì)会有很多意外，基本都是( shì)即兴编排，电影最终的形( xíng)态，比如说以什么叙事线( xiàn)索为主，这些都没有太多( duō)预设，唯一预设的是，我希( xī)望拍一个非常有游历感( gǎn)的电影。

动画社：电影片名( míng)《风流一代》有什么特殊含( hán)义？

贾樟柯： 风流一代是一( yī)个特有名词，它产生在我( wǒ)的童年时代。那时候我们( men)国家刚刚改革开放，年轻( qīng)人的活力被激发出来，就( jiù)出现了风流一代这个词( cí)。

风流一代就是讲年轻人( rén)的风华正茂，他们渴求变( biàn)革，推动变革，不安于现状( zhuàng)，寻求更多个人可能性与( yǔ)个人自由，于是被称为风( fēng)流一代。

它作为一个时代( dài)概念，跟“垮掉一代”、“迷茫一( yī)代”情况差不多，但这一代( dài)人被称为“风流一代”。

剪了( le)一段时间之后，我突然想( xiǎng)用这个名字，因为我觉得( dé)我们记录的这个年代，记( jì)录这个年代里面的人，背( bèi)后都是变革。很多评论说( shuō)贾樟柯的主角永远是变( biàn)革，我觉得说对了一半，变( biàn)革是定语，主体是变革中( zhōng)的人，这些人都可以称之( zhī)为风流一代。

动画社：过去( qù)二十多年里，您的电影女( nǚ)主角大多由赵涛扮演。您( nín)认为在这段时间里，她有( yǒu)哪些变化？

贾樟柯： 变化还( hái)是挺大的，从个人的角度( dù)，二十多年过去，女性一定( dìng)会有变化，外貌、形象、性格( gé)都会有变化。从创作的角( jiǎo)度，她变化也非常大，她是( shì)一个成长非常快的演员( yuán)。

她本是北京舞蹈学院学( xué)民间舞的舞蹈演员。从2000年( nián)拍《站台》到2002年拍《任逍遥》，初( chū)入这个行业，演的都是配( pèi)角，《站台》里戏份比较少。《任( rèn)逍遥》主角是两个男孩，所( suǒ)以头两部影片她都是以( yǐ)配角的形象出现，但呈现( xiàn)了非常引起我注意的特( tè)质。

我觉得她的表演非常( cháng)感性。她有时候是拒绝表( biǎo)演的，总在找一个自然状( zhuàng)态，银幕上不常出现的一( yī)种状态。

到了《世界》就是女( nǚ)主演了，她主演的第一个( gè)电影应该是《世界》，那绝对( duì)是围绕赵涛饰演的小桃( táo)来进行的。到了《三峡好人( rén)》的时候，她开始有自己的( de)表演方法和表演理论。她( tā)对表演挺有研究的，思考( kǎo)了很多表演问题。

从《世界( jiè)》之后，她的表演被国际接( jiē)受，开始获得越来越高的( de)国际声誉，这跟她越来越( yuè)自觉的表演方法积累有( yǒu)关。她的表演理论很朴素( sù)，很多都非常独特。

动画社( wǎng)：有没有考虑过用赵涛之( zhī)外的另外一个演员？

贾樟( zhāng)柯： 随时可能是这样的。从( cóng)2000年跟赵涛合作到现在，23年( nián)时间，我自己关注的区域( yù)、关注的人群始终变化不( bù)大。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最( zuì)在意的生活角落。之所以( yǐ)20多年没有变，是因为我觉( jué)得变革一直席卷着人，我( wǒ)想象不到中国有哪个女( nǚ)演员能像赵涛一样有能( néng)力塑造这些角色。

我们中( zhōng)国有很多优秀的女演员( yuán)，但是适合拍摄这种中小( xiǎo)城市，融入到我那种纪实( shí)美学的演员确实不太能( néng)想象。赵涛非常擅长这一( yī)类人物塑造，所以一直合( hé)作到现在。

《风流一代》拍完( wán)之后，我们经历过一个历( lì)史阶段要结束了，生活形( xíng)态要改变了，我有很多新( xīn)的感受，需要不同的演员( yuán)来演绎。赵涛不需要我一( yī)部一部给她拍电影，她所( suǒ)获得的职业声誉已经足( zú)够了。

她不是一个流量演( yǎn)员，但从艺术能力跟艺术( shù)成就上来说，已经获了三( sān)个艺术成就奖了，我没有( yǒu)要为某个人量身定做，但( dàn)觉得她真的非常擅长出( chū)演电影中的形象。

动画社( wǎng)：最近发生一件让人不太( tài)开心的事。这部电影已经( jīng)有盗版资源在流传了，作( zuò)为创作者，现在是否感觉( jué)到压力很大？

贾樟柯： 我们( men)只能面对现实，我们现在( zài)有三个律师团队在同时( shí)工作，在处理这件事情。我( wǒ)自己其实蛮尴尬的，尴尬( gà)在于如果我们去声明这( zhè)件事情，有可能是为盗版( bǎn)做了广告，如果我们不声( shēng)明这件事情，很多观众可( kě)能以一种先睹为快的心( xīn)情看了这部电影。

大家不( bù)会理解这对于一个片方( fāng)和导演带来的伤害有多( duō)大。我们能做的是，希望能( néng)够减少损失。我很感谢我( wǒ)们的发行团队，他们依旧( jiù)充满信心。

动画社：有没有( yǒu)考虑过未来创作另一部( bù)类似《风流一代》的电影？

贾( jiǎ)樟柯： 我觉得用时间记录( lù)的电影不一定会有了，但( dàn)这种形态的电影肯定还( hái)会拍，我真的好喜欢这种( zhǒng)方法，四处游走，面对面地( dì)捕捉不可知的东西。我非( fēi)常着迷这种拍摄，不一定( dìng)要用20多年或10年、5年拍摄，但( dàn)这样的电影一定还会拍( pāi)出来。

作者 | 浅野